他们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小道上，背后的袅袅余音已离得很远了。
也多亏了路边每隔几步就束起的火把，要不然可能会有人误会这对孤男寡女情急时会找某个草堆做些不为人知的事。
实际上，师兄妹的话题一如既往地单纯。
脚踏着铺满秋收留下的稻草碎屑，孟仙细细诉说道：“因为在落日神庙顶撞了师父还有那里的主人，一回到天梁院我就被关了禁闭……”
黑桐疑惑地问道：“顶撞大长老？那可不像大师兄啊？”
“是我当时头脑发热，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希望你也不要多问了。”
“嗯……”
虽然落日神庙的闭门会议鲜为人知，但通过时刻在暗处监视孟仙，黑桐也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师父的后代在落日神庙成为众矢之的，大师兄也根本没有能力将之保全，但她还是无条件地相信师父的选择。
“现在南禺峰有一位新长老，我其实还挺担心他能不能照顾好弟子。之后我找时间去了几次，发现弟子们对他的评价都挺不错的。”
“我听说了，只是没见过他。”
“有他暂时主持大局，南禺峰的师弟师妹都很好，请你们放心。”
“大师兄也帮了大忙，我们都很感激。”
“我只是监督一下，算不了什么。”
孟仙谦虚地抿嘴一笑，“在天梁院外面见到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黑桐故意吃惊地问道：“大师兄有什么重要的事？”
孟仙坦诚地说道：“是左三立邀请我去七杀殿。”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缘故。但是师父答应了，我正好也能出来看一看。”
“七杀殿很危险，大师兄真该拒绝的。”
“你们都叫我大师兄，可我对天梁院又做了什么呢？不管那里是不是有龙潭虎穴等着我，只要我能活着回来，我看到的听到的都会有价值。”
听到这番话，黑桐伤心地埋低视线。
“大师兄，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狡诈阴险……”
“跟那位慕师姐交过手，我有心理准备的。”
“特别是她！大师兄要格外小心，她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大师兄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预想过，跟孟仙在某时某地相遇，然后把在天梁院被慕诗羽戏耍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
可是……近来发生的种种事件表明，大师兄只是被利用的对象，而二师兄寅尘最有可能与七杀殿的逆党串通一气。
“我不会的。”
孟仙好生安抚道。
黑桐把半年前自己在竹园客栈的遭遇讲给孟仙，再度提醒道：“他们的实力跟我们师兄妹差不了太多，所以总会事先用花言巧语麻醉我们的心神。大师兄，我真的很担心你。”
孟仙为了让她放心，轻松地笑了笑，说道：“黑桐，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么多话。”
黑桐有些不安，担心他看出些什么，于是说道：“我与他们接触得很多。而且难得见大师兄一面，一定要交代清楚。”
孟仙突然眨了眨眼，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嗯，我也不便多问。”
黑桐不太喜欢这种疏远的感觉，回答道：“有项任务正在做。不过今晚，二师兄同意我们可以散散心。”
“二师弟在什么地方？”
“估计在哪里观看演出吧？”
“好。我有些话要对他说，我们去找找他？”
“嗯，好的……”
真是没用啊，黑桐！
少女在心里骂自己。
千载难逢的“约会”，就要因为自己的腼腆化为泡影了。
……
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田间人人都戴着面具，孟仙一时半会也不再有如炬的目光。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寅尘的情况下，孟仙与黑桐减缓了步伐。
一群人正对着一个奇特巨大的火炬载歌载舞。
火炬犹如一座伟岸的宝塔，此刻火舌四溢加上舞者们精湛的舞蹈，引得许多路人驻足欣赏。
“哇～”
黑桐发出小小的感叹声。
孟仙把更多注意投入到黑桐身上。
自己从小生活在天梁院，学礼数、悟天道，造成了当前与外界格格不入的艰难处境。
反观同样出自天梁院的黑桐，在难得的放松机会，她也能很好地融入到节日的氛围里。只要她愿意，她甚至都可以成为整个舞台的宠儿。
“黑桐……”
跟当年的毛头小子相比，已出落成大姑娘的黑桐俨然就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
“怎么了，大师兄？”
她乖巧地把脸转过来。
火光在她的脸颊跳跃，犹如两弯淡月的眉毛正向上微翘，以掩饰她内心对此情此景的享受。
“现在你倒挺像个女孩子了。”
孟仙憨厚地说道。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只有大师兄眼花才认不出。”
黑桐不服气地说道。
“其实你如果是男孩子……等一等，黑桐，你闻到没有？”
孟仙脸色猛然一变。
小巧的鼻子往前探了探，黑桐疑惑地摇摇头。
孟仙把她扯到人群之外，小声说道：“是死人烧焦的味道。”
……
所谓火炬，是在一块巨型铁架放置稻草并铺上一层油脂做成的。
孟仙带着黑桐绕到无人的火炬后侧，找到了不断跳出火苗的火门。
“只有枯草燃烧的烟熏味啊……”
“不，那一定是焚尸的味道。”
孟仙笃定地说道，“那种甜甜的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黑桐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大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孟仙面色沉重，观察四周，也没有发现拖拽挣扎的痕迹，小声说道：“很可能尸体是提前放在这个火炬里了。”
黑桐劝阻道：“好啦，我们离开这里吧。”
孟仙推测道：“会不会是这里的传统？但是世界上真有这种离奇血腥的传统吗？”
黑桐皱眉道：“传统不传统的，我们都不用管。”
孟仙以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黑桐牵着孟仙的手，往回走去，“在天南，这种事很常见。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给死者主持公道的，反而你还有可能面临不可预知的风险。”
孟仙不解地问道：“难道就让这个人不明不白地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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